*原文於2017年11月21日發表於美食家的自學之路
這大概是最有南洋味的一場四手餐會!來自峇里島的「Locavore」,遇上現代新加坡料理的「JL Studio」,香料沒在客氣,動手不必彆扭,一邊吃一邊學習新單字,南洋料理學問深得很。
位於峇里島烏布的Locavore是今年亞洲五十最佳餐廳的大熱門,從去年的49名躍升至今年的22名,榮獲名次最佳攀升獎。Locavore由雙主廚Eelke Plasmeijer與Ray Adriansyah執掌,致力於使用在地食材(畢竟名叫Locavore…),在仍尊崇進口食材與法國料理的印尼餐飲界原屬異類,卻在國際觀光客眾多的烏布闖出一片天,目前在當地一共開設四間姊妹餐廳。
既然擁護在地,Locavore來到台中就要因地制宜,「什麼都要來到現場才決定,急死我了!」JL Studio的主廚林恬耀一臉有驚無險貌。林恬耀帶Eelke Plasmeijer去台中建國市場、南投香料農園,殊不知,Chef Eelke抵達JL Studio的第一件是竟然是去旁邊的空地拔雜草試吃!就連petit four裡的一道哈密瓜,上頭撒的梅子粉,也是從JL Studio的甜點師傅吃蜜餞得來的靈感。
印尼飲食的骨幹是參峇醬(Sambal),只要有米飯與參峇醬,印尼人就可以吃一餐。參峇醬的基本材料是辣椒與鹽,隨人添加各式配料,各省各地皆有特色參峇醬,最普遍的是加入蝦醬(terasi)與番茄的蝦醬參峇。
Locavore帶來二種參峇醬。一種是峇里島才有的新鮮參峇醬,混和香茅、紅蔥頭、香檸葉、蝦醬,通常會加入椰子油,但這次以金桔汁取代,用意是讓酸來「煮熟」搭佐的活蝦。對,活蝦,會跳來跳去的那種,嚇得我不小心把相機撞到地上,只好果決地扭斷蝦頭,蘸醬入口,清甜的蝦肉與酸亮的醬汁才安撫我受驚的心情。
另一種參峇醬來自蘇門答臘,識別材料是青辣椒,這次在林恬耀的推薦下改成了青龍辣椒,與大蒜、紅蔥頭、南薑、薑、薑黃等材料拌炒再打成泥,青翠香氣非常漂亮,辛味繁複但不刺激,越嚐越有層次的鮮味,搭佐屏東乳鴿相當適合。屏東乳鴿則是胸、腿、頭、爪全用上了,鴿胸塗上甜醬油(kecap manis)炭烤,Chef Eelke特別從印尼帶來手工精品的甜醬油,深邃的煙燻味與工業品有巨大差異,讓人吮指回味。
乳鴿的配菜還有八種香草,以及竹筒小米飯,八種香草是從南投摘來的,主廚們一一試味道決定,像是沙脊橄欖有柑桔般的酸味,金錢薄荷彷彿可以吃的按摩精油,紫花藿香薊像是細緻版本的九層塔,一邊吃一邊辨認很有意思。Chef Eelke說,使用大量香草本來就是Locavore的風格,我倒覺得這些香草與乳鴿、小米飯各自為政,也許可以用更有意義的呈現方式。
臭豆是Chef Eelke唯一特別從印尼帶來的食材。臭豆真的很臭嗎?其實我不覺得臭,倒是有點苦味,若要比喻大概像是口感比較清脆的蠶豆。Chef Eelke將臭豆切片,用奶油炒過,塗上綠番茄汁,下頭襯墊發酵香菇、焦糖化綠番茄,並澆淋蜂蜜發酵香菇高湯。多層次的酸鮮味施展開來,既幫襯臭豆,也是味道主軸。
林恬耀繼續翻玩新加坡料理,思考縝密、菜色美型、執行到位,延續我年初造訪大為驚豔的好印象。辣椒螃蟹,有辣醬也有蟳肉,螃蟹造型的餅乾不僅吸睛也有重甜,和辣椒醬炒蟳肉很契合;一道沙爹,用風乾雞皮與鴨肝來做,沙爹醬化作冰糕削成雪,味道做足了,型態也有創新;原本濃甜的玫瑰粿,林恬耀做成青龍辣椒口味,空隙裡填了青龍辣椒泥,芬芳撲鼻且鹹脆適口,非常開胃。
娘惹菜裡的羅望子魚(Ikan Goreng Assam),被林恬耀改造成日本真鯛生魚片與羅望子醬冰沙,生魚片中間夾雜真空壓縮哈密瓜片,底下襯著茄泥,上頭點綴「陸上魚子醬」-秋葵的籽!秋葵籽這樣用有創意也好吃,嗶嗶啵啵頗有味覺亮點,羅望子冰沙酸鹹繁複辛味,統籌整體味道,哈密瓜與茄泥穿透而出,也讓整道菜更有層次。
還有海南雞飯。雞胸用雞油與蔥、薑等辛香料等慢煮,照常用香蘭葉、雞油等材料做雞飯,再打成米漿,佐料只有辣椒醬,以及小黃瓜球和豆薯球。基本上做到了海南雞飯的意象,但我希望海南雞飯的元素可以更完整呈現,譬如黑醬油跟蔥薑醬,是否也可以想個方式加進去?雞飯除了做成米漿,是否有跳脫原本框架的型態?但不得不說這雞胸做得好,海南雞飯的雞肉就是要講求滑嫩,sous vide就是要在這時候派上用場。
最近有點流行翻玩咖椰土司的甜點,林恬耀也做了他的版本:這一顆顆暗黃的土雞蛋!原來這是可以吃的蛋殼,盛裝著烤土司、咖椰冰淇淋與鹹奶油espuma,一旁搭佐「黑咖啡」─由Kaluwa、威士忌、通寧水與檸檬汁調配而成的咖啡調酒。水波蛋、咖椰土司、咖啡全員到齊,這不就是傳統的咖啡店(Kopitiam)早餐?
在客座餐會遍地開花的今天,JL Studio聯手Locavore 讓人耳目一新,是後浪推前浪的清新,也是南洋躍為主角的清新。JL Studio野心勃勃,看看林恬耀的假日出訪行程即知,下一次他要邀哪間餐廳來客座呢?這年頭,主廚不好當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