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盧怡安
不同的芋頭迷,要形容芋頭好吃迷人之處時,說不定會打起來。
一個說,嗯,芋頭綿綿柔柔,好像冰淇淋一樣香甜滑細。一個說,明明就是脆脆鬆鬆,鹹香涮嘴,在口中輕盈酥鬆然後化開的口感,最經典了。又另一個說,你們都說錯啦,是 QQ 有彈性,甜香芬芳啊。講得好像大家吃到的是完全不一樣的食材。
都對都對。十月四日,JL Studio 主廚 Jimmy 應永豐餘、信誼基金會及愛飯團之邀,到台中大甲的德化國小做三道菜給孩子們吃,就用上了芋頭在滋味光譜上的大跨距:從脆到滑,從滑到 Q,再從鹹香到甜柔,演繹芋頭這個千面女郎的種種魅力。
很好奇,於是一大早就從台北出發,奔去看,在出了名的芋頭產地之鄉,來自新加坡的 Jimmy要怎麼面對用碗底評分投票的孩子評審們?
只有三道菜要 360 度地演繹芋頭的多個角度面貌,好像蠻受侷限。哪會。Jimmy 在第一道沙拉就投出了芋頭脆、彈、柔三道變化球的口感:Q 彈的炸芋球,薄脆的炸芋片,和柔滑的芋泥,混合在帶有葡萄酒醋醬微酸的青脆生菜裡,升降自如,峰迴路轉。
沙拉製作中時,這次籌辦主廚與德化國小小朋友相會的愛飯團團長 Cindy 一直說,Jimmy 心機好重。原來主廚在不討孩子喜歡的生菜堆底層,放了鮮香香料調製的咖哩,很得小孩子緣。雖然有小朋友不喜歡最上層苦苦的芝麻葉,偷偷捏起來塞在桌上的乾燥花束裡,假裝沒事,不過一攪動下面的咖哩,混合上芋泥,奇怪?怎麼其他生菜都不小心吃完了。誰叫 Jimmy 主廚從新加坡來,咖哩這種小招,他拿手的啦。
鹹香並不是芋頭唯一的美味程式,第二道菜,Jimmy 在濃湯中用椰奶,把芋頭調成甜香可口的星式家鄉味。小朋友舌頭超靈,才一口,馬上就大叫,喔,是椰奶。
主廚有一種比知名食評家來餐廳時更大的壓力一樣,心機用盡地在已經相當討喜的甜濃芋湯上,撒上脆滋滋、香噴噴的爆米花。
小孩的反應直接、難討好、不按牌理出牌。有位小女孩瞪著湯一口也不舀,來採訪的鏡週刊記者姊姊問她說,怎麼了?妳不喜歡嗎?她說,我喜歡芋頭,也喜歡爆米花,但不喜歡把爆米花放在芋頭湯上面。主廚立刻從後場提了整桶爆米花,來每桌桌邊服務。場面一度喧騰起來,好像要暴動了。
不因對手是小孩就怠慢的 Jimmy,主菜備料超仔細,除了芋頭、義大利米、蝦仁、蛤肉等等,也用一種很像媽媽偷渡健康但不討喜食材的心情,放入薏仁、芹菜、紅蘿蔔等等,「一定要的啊!」他一面說,一面揮汗、發動二頭肌,攪動食材種類超過十樣的大燉鍋。
稠香的底料煮好,配上煎烤得酥香入味的油封鴨,鹹香飄來,嚐起來既像芋泥鴨的香酥層次,又有鹹粥般複雜融合的熟悉滋味。炸芋頭角的鹹鮮、蝦蛤的醇甜、芹菜的清香、薏仁的清甜、鴨肉的酥香……,一層一層一層一層一層疊上去,成為回味無窮的悠長滋味。吃個精光然後繞來後場洗手的孩子們,看到準備枱上還有剩,「怎麼還有?」「要吃嗎?」「要。」一個簡短有力的字道盡他們誠實不欺的喜愛。
和 Jimmy 給人的感覺相同,他做出的芋頭,有令人熟悉懷念,而又帶點新鮮感的美味。
很喜歡他費力在每一道菜裡,一層一疊一層一疊發展出好多豐富感覺,但卻自然而不做作的滋味。我好想為這三道多層次的芋頭大餐,取名為芋頭一〇一(大樓)(哎呦好俗氣)(哎呦你吃了就知道意思)(哎呦好可惜吃不到)(哎呦去 JL Studio 吃就好啦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