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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受身體給的「不」|《用愛發酵》

突來的免疫疾病,激起我學習食療的動機,打開了我看待健康的新視野。但是那時才剛出院的我,為什麼會拖著疲累不堪的身體隻身搬去美國?為什麼醫生囑咐我要多休息,減少生活變動時,我會如此倔強地去找尋其他選擇呢?容我花一些時間從小時候道來。

哥哥曾跟我說:「妳從來沒叛逆過。有一天妳會爆炸。」

或許他是開玩笑,但成長過程中我真的很乖,渴望得到母親的認可。母親不會用禮物或讚美來表達對孩子的疼愛,但為了媽媽一句「你很乖」,我願意為她的期許赴湯蹈火。

小時候媽媽說我太瘦了,要多吃一點。為了她,我像養鵝肝一樣,努力要求自己多吃,希望能在一年內體重達到四十公斤。不論肚子飽、肚子痛,我還是繼續吃。雖然從小我就時常鬧肚子痛,媽媽也耐心帶我看過不少醫生,但當時我只重視媽媽對我身體的評價,遠遠超越我對自己的了解。如果媽媽覺得我太瘦,那她一定是對的。

一年後,我還是沒有四十公斤,也開始不太友善地把自己形容成「又瘦又黑的猴子」。我總是定時服用各種中藥西藥,卻還是家人心裡口中那個「從小身體弱的孩子」。我只能認命的乖乖聽話,以為這樣就會得人喜愛、就會成功、就能找到健康。

醫生給了我人生最大的一個「不」

但是哥哥不知道,他其實教了我怎麼叛逆。

哥哥大我快七歲,國三聯考完那年他就去美國讀書。很快的我就知道,哥哥的生活跟我很不一樣。他在美國的學校可以演音樂劇,有各種運動項目,哥哥穿著長曲棍球(lacrosse)校隊制服的樣子很帥;而我在台灣,體育課、美術課總是被取消來補國文和數學,我連踢毽子都不太會。國中時念了需要住宿的女校,除了早自習,晚餐後還有晚自習。我越來越嚮往美國的教育。

還記得國二那年的聖誕節,我跟爸媽說,我也要像哥哥一樣出國念書,爸媽給了我人生第一個「不」,原因是他們覺得女孩子不適合太早出國,可以等大學念完再去。當時我心想:「這一點道理也沒有。為什麼因為我是女生,就不能太早出國?」我知道這會是影響我一生的分岔點,便向父母據理力爭,最後他們同意放手。

能出國不容易,所以真心感謝能去美國學習,認識多元文化。這一走,走出了自信,也走出了不輕易接受「不」的韌性。

圖片來源:envato

高中暑假時,我去泰國北部的偏鄉教英文,看到當地升學的困難,便獨自創辦了泰圓(Thai Circle)基金會,自己辦攝影展募款,即使語言不通也不減意志。升上大學後,我在一場校園演講中深受啟發,決定跑到南非開普敦貧民窟的愛滋病診所當志工,那是連當地人都覺得十分危險的罪犯集中地。大學期間,我也創立了「用藝術改變社會」(Arts for Social Change)的學程。當時剛好碰到卡崔娜颶風,我希望透過藝術喚醒更多人對災民的關注與討論,於是自己找教授開課、設計學分,成功通過了艱難的大學學程申請。這是我的叛逆方式。

記得媽媽常常感慨地說:「為什麼妳總要去做很困難的事情?為什麼要把人生搞得這麼複雜?」

但我就是喜歡既真實又在乎的生活。想要到處看看世界,認識不一樣的人,將這一生過得很充實。不知不覺間,我已不再是孩童時的那隻小猴子了。

大學畢業後,衝勁十足、充滿理想的我,一心一意想回到台灣,把過去創辦非營利組織和口述歷史團體的經驗帶回來,認識這片土地上的人和事。我開始建立社群、舉辦活動、準備企劃案。當我編織著理想時,萬萬沒想到最常跑的地方竟然變成了醫院。身體突來的疼痛與腫脹,讓我每天精神越來越差,陸續到不同科別求醫。多半的醫生遇到病人身體疼痛,第一步就是安排血液檢查,如果數據找不到答案,就要你回家多休息,不然就多運動。直到一位醫生安排我做腦部斷層掃描,檢查報告一出爐,赫然發現腦裡有個血塊。

我還記得那時一整個緊張的氣氛,立刻安排住院,準備輸入抗凝血劑。那天晚上,父母跟我討論著要到哪一家醫院做接下來的治療,我把頭垂靠在桌上不答話,心裡想著:「為什麼?為什麼是我?我才剛出社會,還有未來嗎?」這突如其來的改變,我無法接受。

醫生的診斷是抗磷脂抗體症候群,免疫疾病造成凝血功能出了問題,血塊症狀需要儘快解決,否則不但會造成腦部缺氧,甚至引發中風。得到診斷的瞬間,醫生給了我人生最大的一個「不」。

我問醫生:「這個免疫疾病治得好嗎?」

「我只能說,可以用類固醇和免疫藥物防止它變得更嚴重。」

當時正懷抱著創業夢的我,彷彿被這場疾病否定了一切。

「那我還可以為自己做什麼?」

「定期回來驗血,減少環境的巨大轉變,比如溫度突然改變,或是坐飛機時都要小心。」

這樣的對話在現代醫療諮詢中稀鬆平常,也普遍被民眾接受。吃藥、回診、小心注意是基本醫囑。

也許是一個人出國太久,習慣靠自己解決所有問題,喜歡挑戰權威,因此,靠他人(或靠藥物)對我來說不是個「對策」。身體的「不」讓我得暫時放下創業的夢,可是醫生的「不」我不能接受。我不能只抱持希望,不能只是等待。

我需要為自己的健康做些什麼。

於是,我先去找了中醫。醫生替我把脈、開藥,提醒不要吃冰的。跟看西醫的體驗差不多,都是認為病人乖乖吃藥是最要緊的功課。看著中醫師寫下許多和食材有關的藥材,讓我想起從小就知道的大道理──飲食養生,以個人體質為根據,隨著節氣而調整。中醫將食物分成五種屬性(溫、熱、寒、涼、平),而利用食物調養體質,可是祖宗幾千年以來累積的大智慧。

同時我也想起,哥哥曾經去過位在南加州聖塔芭芭拉的白蓮瑜伽中心(White Lotus Foundation),進修教授瑜伽的認證。哥哥告訴我,那是個療癒他身心的基地,我決定也去一趟。

圖片來源:作者柯沛如提供

當我不斷責怪身體,它為什麼要跟我合作?

白蓮瑜伽中心窩居在隱密的山腰一隅,俯瞰著平靜的海面。連加州大缺水時也不影響白蓮的天然瀑布,這塊土地有靈氣。長達十六天從早到晚的課程,對生病的我來說十分困難。每天兩次的體位法練習,對我是體力的大挑戰。當大家正汗水淋漓地練習不同招式時,我卻累得趴在瑜伽墊上,失望地回到嬰兒式。

有一天我提早離開教室,獨自坐在大廳沮喪哭泣。當時的主廚碧翠絲.羅森(Beatrix Rohlsen)穿著圍兜走過來關心:「妳怎麼了?」「我好累,我只希望身體不再疼痛。」「親愛的,妳如果想要康復,妳必須先接受妳的身體。」

碧翠絲直率的回應,震驚了我。當我執著於反抗醫生的「不」時,我忘了更深的功課:「接受」身體給的「不」,接受當下的狀態。

面對疾病,我把身體看待成一個需要解決的問題。我想把病治好,我想要不再疼痛,我想要回歸事業跑道。我不斷督促自己做更多,希望達到以往的體力表現。可是身體已經不停地說:「不要,不要。不要再逼我了。」不知不覺,身體成為我的敵人。我對它不滿意,覺得它連累了我,力氣花在生氣、失望、沮喪上。我要求身體改變時,狀況反而每況愈下。疾病帶來了「痛」,我的反抗帶來了「苦」。

諷刺的是,免疫系統出現疾病,意指身體不分內外、搞不清楚狀況地攻擊自己。當生理上有了免疫問題,我在心理上也同時不分內外、不時地攻擊自己,忘記我和自己應該要站在同一陣線。當我不斷地排斥、責怪我的身體時,它如何能修復?它為什麼要跟我合作,讓情況好轉?

就是這樣,我來到了在大廳獨自哭泣那天。

碧翠絲的當頭棒喝,提醒了我,免疫疾病已經是我身體的一部分了。它不是個問題,它不是敵人,而是需要我陪伴和疼愛的夥伴。

我的身體是我的夥伴。它給予我生命,給予至今體驗過所有的好與美。現在它需要我,需要我聆聽它所需。慢下來、溫柔的,面對現在。

回頭來看,我好感激碧翠絲,在我剛生病不久就點醒我看見自己的固執和過度積極。與其努力做些什麼,期望立即改變疾病本身,我選擇走上身心靈的療癒之路,從聆聽與接受開始。

這截然不同的態度,立刻改變了我後續的瑜伽課程體驗。我不再強求身體,想做多少就做多少。嬰兒式成為安全的避風港。我不再失望於身體需要回到這個休息的姿勢,回到這裡,反而可以安靜地聆聽身體所需。

當我不再浪費力氣去排斥、厭惡身體,我的感官也重新打開,開始享受碧翠絲為大家準備的三餐,第一次感受到食物的能量。這十六天的課程,每天都帶來心境和體力的起伏:興奮、平穩、怠倦、疲憊、想放棄、期待、需要穩定。我發現碧翠絲設計的餐點能呼應我的需求。

燥熱疲倦時,一碗碧翠絲靜心準備的阿育吠陀蔬豆粥(kitchari),有穩定的能量。蔬豆粥的主要食材是綠豆仁、米和許多印度香料。阿育吠陀認為蔬豆粥容易消化,能平衡修復。從中醫觀點來看,蔬豆粥的食材可以暖胃消炎,排毒去濕。從營養學來說,則提供了運動後肌肉修復所需的蛋白質來源,都有道理。

阿育吠陀蔬豆粥(kitchari)的主要食材是綠豆仁、米和許多印度香料。阿育吠陀認為蔬豆粥容易消化,能平衡修復。示意圖片來源:envato

身體的回應是最真實的。當我日復一日用瑜伽、冥想、食療疼愛身體,在我修畢瑜伽課程準備離開時,身心靈頭一次感受到發病以來的舒緩。

中醫告訴我除了藥膳還有食療的功夫,碧翠絲則讓我親身體驗到食物可以直接跟身體溝通,和滋養所需。每天我們都得進食三次(或更多!),每次我都可以更有意識地選擇食物。這些體驗讓我決定進修研究食療,把身體給的「不」轉換成學習疼愛自己的契機。

延伸閱讀:請問,你的食材哪裡來?|《用愛發酵》

用愛發酵:和食物對話,從我到我們的療癒之路》,圖片來源:遠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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