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午十一點,「大班樓」忙得不可開交,葉一南站在用餐區的書牆前,盯著手機,臉色鐵青。再過一小時,客人就要進來了,員工剛開始吃午餐,餐桌尚待設置完成。
陳嵐舒主廚則帶領「Le Beaujour 芃卓」團隊在廚房裡趕工最後的備料。她親手攪拌著八小碟裡將出現的鮮人參與雞汁花生油醋,低頭專注。
彷彿熱水壺燒開前的嘶嘶聲響,一場別開生面的盛宴,已經微微滾沸。
事實上,這等盛宴,不只一場。前一晚我們已經大啖台北「MUME」聯手香港「VEA」,接在這頓午餐後,晚上是台中「JL Studio」聯手香港「Neighborhood」,隔天中午還要品嘗香港「Wing 永」聯手上海「壹零貳小館」。而在一個月前,港台六間餐廳,已經在台北、台中交鋒過一輪。
你想問,怎麼沒看到訂位消息?
抱歉了各位吃貨,這總共七場、橫跨港台的精彩餐會,乃邀請限定。有錢也吃不到就是這個意思。那你說這幾間頂尖餐廳為什麼要做不賺錢的事?
這個問題,得問大班樓的創辦人,葉一南。
和好朋友一起做菜
十一點四十五分,賓客陸續抵達,葉一南舒展眉頭,綻放親切的笑容,「準備中」終於翻面成「營業中」。
葉一南可說是香港的非官方親善大使。自從大班樓躍上亞洲第一、世界第十,米其林一星重新入袋,他儼然是香港粵菜的一位代表性人物,且是屬於新興那派。我在不同的場合聽過他闡述大班樓的理念,以及中菜未來的方向,例如他們如何捨棄上湯,自煉蔥油、蟹油、雞油等等來突破粵菜的風味框架,以及他們如何雇用專人去買最好的海鮮、從中國直運最好的蔬菜,成為一家丟掉食譜、食材先行的中餐廳。他的陳述慷慨激昂,眼神真誠暖心,很難不讓人想親近。
這一次,葉一南揪集陳嵐舒、林泉(Richie Lin)、林恬耀(Jimmy Lim)、黎子安(David Lai)、鄭永麒(Vicky Cheng)、徐涇業等七位主廚,兩兩配對開辦四手餐會,背後的動機,或是出於對香港的焦慮。
「香港是全世界最慢開放的地方。」葉一南說的是,疫情後邊境管制的解除。「我想告訴大家,嘿,我們還在!歡迎來找我們玩!」他思考,能否憑藉一己之力為香港做點什麼,而餐廳佬滿腦子做菜吃飯,他呼朋引伴,也就是辦餐會。台灣同樣較晚開放邊境,而他與台灣主廚們素來交情好,於是從林泉、陳嵐舒開始牽線,疫情前織起的友誼,緊密更甚以往。
不過,這仍是牽涉多方的勞師動眾,尤其必須跨海執行,把港台的主廚與媒體交替運送到對方的主場。雖然香港旅遊局有提供贊助,但餐會本身並不營利,參與的主廚也不拿報酬,投入其中的志工,例如在香港當地照顧我們的 KOL、餐廳老闆,也都是義務幫忙。
他們為何不計成本投入?
拿這問題問 MUME 的林泉主廚,他與鄭永麒在 VEA 餐廳合烹默契十足的一餐,站在保溫燈已經熄滅的出餐檯前,他說:「能跟好兄弟一起做菜,要珍惜。」轉頭問鄭永麒,他不假思索回答:「為了友情。」Bromance的味道頓時飄近鼻尖。
好友相挺,天經地義。同時我也感覺這是一種餐飲界的 FOMO。今年以來,我在社群媒體上滑過一場場派對,看見一張張熟人面孔,穿梭在新加坡、東京、曼谷、首爾之間,美食節、美食論壇此起彼落於杜林諾、烏迪內、畢爾包、墨爾本等大小城市。人們重獲跨境旅遊自由的第一年,出國就像打開任意門,主廚、美食 KOL 以飛機為家的日子回來了,戴口罩戳鼻子的記憶正在褪色。
不過,或許葉一南的回答最中肯。他說,和芃卓的合作,讓大班樓團隊得以學習法餐裡醬汁、凍膠、烘焙的技法,這是有意義的交流;再來,他們就是想好好和摯友做一頓飯。不為什麼,只為自己,雖然任性,卻千真萬確。
那麼,我們這些賓客,就是陪吃的試菜員。而且是天底下最有口福的試菜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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